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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木成春(3)

Summary:

虞啸卿的眼睛亮得刺人,脆弱使他变得迟钝,有什么东西悄悄撕开了他灵魂,露出了从不示人的柔软。他捂住了脸,把南天门的光关在了掌心。

第三章  孤

雨下得很大,从悄无声息到大张旗鼓,铺天盖地向怒江袭来。所有的壶都被灌满,空罐头也盛满了水。

可我很缺水。

焦虑把皮囊里所有波动的液体都挤了出来,浸湿了后背。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去湿润眼眶。

雨水拍在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,我知道,怒江的狂风骤雨代替了我,在给死啦死啦号丧。

悬崖的石壁滑溜得连蚂蚁都劈叉,死啦死啦就这么跳了下去,淹没在翠色中。

我的世界万籁俱寂,只留下滴滴答答。

暮色渐浓时分虞啸卿醒了,我挪去给他倒水。

他喝得很快,来不及吞咽的水沿着下巴掉在衣服上积起一洼水田,他喝掉了整整一壶,然后坐在那里看洞外的淅淅沥沥。

虞啸卿的眼里有山有水,有悬崖峭壁上开出的兰花,有暮霭沉沉中的星汉。他和往常坐在书房里赏夜色一样平静,而我则是那书房墙角趴着的一只苍蝇。

我很难过,为死啦死啦不值。

我从来不信任这个将门虎子,从卢沟桥事变到徐州会战,这样的人太多了。将军百战死,壮士十年归。劈柴永远是功勋的垫脚石,每个长官都说自己要一马当先冲锋陷阵,把军旗插在敌人的心脏上。可哪个都坐着巍然不动,自有信徒会用双手把荣耀虔诚地捧到他们面前,换一句首肯,换一枚青天白日。

我的团长着魔似的迷恋着他的师座。

他想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人,琐碎和卑微始终没能磨灭他的虎贲之心。

死啦死啦曾经短暂地获得过虞啸卿的友谊,而后又很快地失去了,他在患得患失的世界中继续追寻着他的师座。

他一脚一个把散兵游勇踢回队伍的时候,是一块碑,脚踩怒江头顶青天,他跑到哪里,都是炮灰们仰望的方向。他撇着眼挥着手说我们是孬孙瞎了他狗眼的时候,是一面旗,风往哪里吹,他都飘摇得醒目,撑满了川军团的眼帘。他追着师座跑的时候,是一株草,虞啸卿的蔑视和奚落他全盘接受,虔诚地做着他的叫花子,自己搭戏台子自己唱。

南天门上跪地磕头求得半个基数救命稻草的是他,死守阵地饿得连狗肉都想杀,还拿着喇叭跟竹内死磕的也是他。他骗过许多人,说过的假话能绕禅达几个圈,连名字都是捡来的。

龙文章——死啦死啦——我的团长,对死考虑得很少,对生想得很多,现在他把生与死都扔下了,只为了一个人。他说——我的师座等不了了。

而他的师座在赏雨。

虞啸卿赏了半宿夜景后,终于想起来了,这个石洞里还有除他以外的活物。

“雨停了。”

他看见了墙上趴着的苍蝇,仍然没想起飞走的那只。

虞啸卿恢复得很快,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得太多。骤然的意外使他格外狼狈,磕伤了脑袋,撕破了衣服,现在的他灰头土脸,外形上开始向炮灰团的渣子靠近,气质上仍然保持了那种只属于精英的味道——非我同类。

他很瘦,臂膀上虽然没有大块的肌肉,但也有着山峦起伏。很难想象他的伶仃指骨是如何抡起大刀从十七岁砍到三十五岁。

我伸出自己的手,粗糙厚实,兵痞的手大抵就该长这样。左手的中指缺了半截,刺刀的戳戮把我变成了瘸子,白磷和弹药烧毁了我的手指。

很久以前我也有过一双白净的手。

“你从前是哪里念的书。”虞啸卿冷不丁开了尊口。

我出神地摸着手上的老茧:“北平。”

这是一句废话,他当然知道我是北平人。

“北平哪所大学。”虞啸卿又问,“辅仁大学吗?我有同乡在辅仁读书,也许你们认识。”

我本来不想说话,他自作聪明的拉家常让我很反感。

我说:“不是。”

他很坚持:“燕京也有我的朋友,一个很优秀的故交。”

好了,可以了,全国各地都有虞啸卿优秀的朋友。我就算说自己是北京大学的,他肯定也能找出几个朋友来同我搭话。

“北大老,师大穷,有钱才能上燕京,辅仁是个和尚庙,六根不静莫报名。”这是北平学生都会的顺口溜。

“燕京和辅仁的学费是国立大学的四倍有余,即便是国立大学,家里供我也不容易。”

“燕京,辅仁,那是世家子弟的学堂。我又怎么会和师座的朋友一起上学。”

虞啸卿大概是没有想到过,苍蝇的敌意是这样深。

我继续看着我那根缺了半截的手指,肿得似要在关节上长出一根棒槌。这根短棒槌下面指着的是我丑陋的瘸腿,从军多年这是我得到的全部东西。

“师大是个好地方。”今天的虞啸卿很不像他自己,他执拗地要同我搭话。

“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就在师大念书。”

“师座的朋友不都在燕京、辅仁吗?燕京的公子哥联谊都不会找师大的。”

“就这么一个,父母早逝,大伯带大,才华横溢又心高气傲,家里不是供不起,但他选择了师大,大伯家大业大开销大,家里六个孩子,他知道自己本该是个添头。”虞啸卿回忆起他朋友的时候很开心,语气里带着骄傲。

“他是比常人多了两只手还是多长了一颗脑袋,能让师座念念不忘,不吝赞美。”

虞啸卿并不介意我的不识相:“他比我聪明,比我骄傲,他很狡猾,和你的团长很像。”

这是虞啸卿醒来第一次提到死啦死啦。

我忍不住想刺他一下:“曾经的朋友,那就不是朋友了。”

“自然不是了。”虞啸卿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,脸上带着自嘲,“淞沪会战的时候我连累了沈则,他的一个营都埋在了江边。”

现在轮到我沉默了。

虞啸卿自然是严守阵地宁死不退的,为了固守防线他能亲手砍了自己的同胞兄弟,区区一个营算什么,朋友又算什么。他第一次对死啦死啦表现出莫名的友谊,只因他的百败之将试图力挽狂澜——虞啸卿指挥不当,死不足惜。虞啸卿替他补了八个字——后退一步,格杀勿论。

那天的虞啸卿身上沾满了血,他无心祭奠亲兄弟,盯着死啦死啦,真诚地邀请他做自己的主力团团长。疲惫黯然的脸上闪着狂热的光芒,那种疯让我明白,这个人什么都能舍弃。他的大义,禅达的兵死绝了都填不满。

我终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:“你怎么不问一声你的团长在哪里?”

虞啸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。

“他跳下去啦!”我悲愤地挥舞着拳头,“他下悬崖去找活路了!”

我的怒火像一杆枪,随时准备用子弹讨一个说法。而枪口对着的那个人只是看着我,面无表情。

这杆枪在虞啸卿越来越冷的神色中哑火了,变成了淋湿了的火柴,划不着,点不燃。在这种凝视下我快要落荒而逃了。

我咬牙切齿地说:“他是为了你。”

虞啸卿的脸色终于变了。

变得很滑稽,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
虞啸卿的嘴角牵扯着嗓子冲我吼,我疑心自己聋了,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,苍白的脸上留下了青筋毕露的痕迹。

我认得这样的表情,他在忍耐。

这样的表情狠狠地伤到了我,比打我骂我更让人难受。

“他不是为了我。”虞啸卿的声音低沉地刮着我的耳朵。

我愤怒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,虞啸卿什么都没有做,他只用那双利刃般的眼睛盯着我。

“孟烦了,你大概觉得自己很聪明,你也确实很聪明,你的团长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想要你说什么,所以你是他的传令兵,他的喉舌。”

“但也仅此而已。你的团长是个妖孽,短兵相接的天才,绝处逢生的神算,他看得穿你,而你看不透他,所以你只能是他的传令兵,他的喉舌。”

虞啸卿抓起我的手摸在他腰上的弹带,我摸到了一排信号弹。

“你以为我被你降了一军脑子发昏就上山,海正冲就在南天门营地就地养伤,万不得已的情况下,信号弹直接就能把援军叫来。鬼子全是游散兵,而我在山上留了虞师两个营。此处易守难攻,我们上不去,鬼子下不来,你觉得一排鬼子站山头琢磨怎么弄死我们的时候,海正冲的人还能给他们活路?”

虞啸卿甩开我的手,目光冷冷地压向我。

我忍不住苦笑,信号弹一响,我们获救,接下来虞啸卿便会被送回师部严加看守,唐基死都不会冒着风险把他的虞侄送上未知的阵地去趟雷。

找海正冲求援等于宣告撤退,死啦死啦能找的不是余治就是四川佬。

我积蓄了一天的子弹被虞啸卿四两拨千斤地调转了头,撞向自己。

“孟烦了,你的聪明把你困住了。”

我茫然地坐着,扎在回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着,这话死啦死啦好像也说过。

第二天早上又下起了雨。南天门的雨下起来像是雾霭,很烦人也很缠人。

我站在悬崖边上接水。往下眺望,数着高高低低的树顶,估算着悬崖下能着落的平台有多少。山太高,坡太陡,树太多,不管我怎么认真去数,数不过十个数就看不清了。

死啦死啦没有翅膀,他飞不过这天堑,他也不做招魂的营生,没有亡魂给他指路,他只是团成了一个探路的石子,然后把自己扔了出去。

他至死都是一个骗子。

我找了块扁石头在石壁上划上记号。

虞啸卿没能想到苍蝇的意志会如此坚定,我也没想到在石壁上划下的刻痕已经写了一个完整的正字。

整整五天,我和虞啸卿视彼此为空气。

虞啸卿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,他带的口粮足够我们再撑几个正字,他的伤好得很快,这里不缺水,西药也足够,但他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不堪。

他过得不好我很欣慰。

没有小鬼子的追击,没有子弹炮火的造访,区区五天而已,连三十八天的零头都没够到,他的命终究还是比我好。

早上起来换完纱布,虞啸卿雷打不动地在洞口练刀,砍人的架势丝毫不弱,一挥一劈,怒江的风都只能为这股杀气而让道。可惜这刀见不了血,纵然他有杀敌的意愿也只能被困在八尺见方的石洞里。

除了练刀,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坐,他变成入定的老僧,面朝禅达闭目养神。

虞啸卿的镇定自若是扎在我胸口的刀,纵使我不知道他和死啦死啦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谋,但这份处之泰然仍然令我不寒而栗。我开始为怂恿他上南天门而感到后悔。

死啦死啦说他的师座只是被唐基宠坏了,他说错了。虞啸卿做不成岳飞,南天门也不是风波亭。他的师座只是另一个唐基。

万千算盘都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,该入的账一分不少,该出的力才紧着跟上。南天门一役后的虞啸卿成了钧座的红人,也成了不世出的商贾。禅达的一亩三分地被筹划得有条不紊,一时间徐师、周师都只能避其风头,为虞师马首是瞻。

我已经想不起原先的虞啸卿了,那个蹙着眉带着一群刀,大张旗鼓来征兵的湖南佬。

现在的虞啸卿已经打坐完毕,开始擦枪。他心爱的柯尔特边上摆着的是死啦死啦送他的南部——他最讨厌的王八盒子。上一次见虞啸卿带着南部,就在这对岸,他特意佩戴着那支南部在东岸迎接我们,而我们给他的回敬就是无视。我以为他早扔了,没想到居然带上了南天门。南部跟柯尔特比就是孱孙,自杀都能卡壳,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留着。

入夜时分虞啸卿开始捣腾口粮。他的食量确实不大,雷宝儿吃的都比他多。刮空的罐头继续放在露天接水,丁零当啷响个没完,却很奇妙地发出和谐的声响,这种奇怪的旋律让我想起了何书光。他的手风琴是禅达欢乐的风景线,你总能在妇女扎堆的地方看见那个光着膀子秀肌肉的家伙,从《友谊天长地久》到《云雀》,禅达的山山水水都记得那悠扬的琴声。

虞啸卿开始和着水滴打在罐头上的节奏轻声哼了起来。他的学生兵,卢沟桥后跟着他东征西跑,砍坏了心爱的手风琴力求报国,打了生平唯一的一仗,死在了南天门。

我相信虞啸卿给了何书光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,张立宪和余治都去过蓝伽特训,只有何书光留在虞师继续念书。亲兵里他跟随虞啸卿的时候最晚,却最骄傲,他把虞啸卿活成了自己的信仰。他不是赵括,只是缺乏经验。一个没有打过仗的人第一次上战场就看见了地狱的模样。

师座的骄纵让他仍然保持了天真。好人一定会打败坏人,正义必定战胜邪恶。这份偏爱没能让他走得更远。他的师座教会了他军人之命与国同殇,却没告诉他,殇是怎么回事。

子弹打中身体的时候会撕开皮肤下的一切,筷子搅散蛋黄那样,把血管、骨头、肌肉通通捣成糨糊,正面一个孔,背面碗大的口。这至少还很幸运,说明是贯穿伤。只有小洞没有出口才可怕,五脏六腑切西瓜,只有断肠吐血的份。

炮弹落下来的时候,身子要趴得快,头要埋得深,跑是跑不过的,掩体能护着就有口气,护不了也只能认,耳朵会聋,脑袋会晕,但还能喘气。站起来跑流弹残片刷一下就能把你撕开,比子弹快多了。

何书光是被日本人用一整个弹夹报销的,他年轻的生命终止在异国他乡的焦土上,我已经回想不起他背着燃料瓶的样子了,但始终记得他拉手风琴时满脸的少年气。那些歌真的很好听,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。

曲不成曲,调不成调,虞啸卿断断续续地哼唱着无名的歌,眼睛亮得越来越刺眼。

今夜的我很心软,因为我也同他一样,很想念那个戴眼镜的大男孩。

第六天的时候虞啸卿主动聊起了天气,我平和地搭着话。昨晚上他一定也是看见了我的失态。他的歌哼得并不好听,但并不妨碍我鼻涕眼泪糊满了袖口。我们在这奇怪的氛围里暂时和解了。

日本人确实在缅甸搞鬼,近期克钦邦驻扎了日军55师一个团的兵力,竹内连山在帝国陆军大学的同窗新组建了一支特种联队,据说已经到达了铜钹。竹内还有四分之一的兵没从山上撤下来,铜钹的许多农民都被强行拉上山修工事。

虞啸卿在这之前已经从特务营里派了三拨人悄悄过江侦查,却没有一个人回来。死啦死啦说得没错,这一仗恐怕我们还没打完。

我问他:“师大真的有你的朋友吗?”

虞啸卿说:“曾经有过。”

这次我相信了,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又露出了那种莫名的伤感。

“我一直以为师座是独来独往的。”

虞啸卿的独在军中一向很有名,他没有幽默感,待人苛刻,其他师的人都叫他独行狼。正是他的不合群让他在钧座眼里成了与众不同的异类,虞家人太傲又太独,注定是束之高阁的命。

南天门迫使虞啸卿迅速地成长了起来,他开始和徐师长称兄道弟,和周师长喝花酒,在钧座面前侃侃而谈,唐基教了他十几年没学会的东西,南天门一役后几个昼夜就全懂了。我相信那些个师长只是他棋盘上需要的棋子,棋手是孤独的,他不需要朋友。

“赤裸裸来,孤零零去,独有独的好。”虞啸卿在怀里摸索着烟壳子,“人可以独,一支军队不该独。”

“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。”他叼着烟朝我捻手指,“屈原投了汨罗江。”

我掏出火柴递过去。第一次见到虞啸卿的时候,他就要我们记住,他生平最敬的武人是岳飞,最敬的文人是屈原。如果和屈原同时代他会死战绝不去投汨罗江。

虞啸卿点起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:“有人同我说,我只看得到屈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,却不明白沧浪之水清兮浊兮;学不会殊途同归,其致一也;读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。”

这等混账话自然只有一个人会去同虞啸卿讲,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说完后捂脸的样子。

“他讲完我就赏了他两耳刮子。”虞啸卿举着手朝空气比划,脸上很难得地出现了笑容。

死啦死啦做小伏低的脸总是恰到好处地委屈巴巴,他就是这样一点点地从你的世界里挖走些什么。

我指了指他腰里的枪:“师座的好枪这么多,怎么还带着王八盒子?”

立花奇雄的配枪花里胡哨的,镀银的枪柄上还刻着朵小花,只是这枪磨损得厉害,套统上坑坑洼洼留下了大小不一的缺口。日本人对枪支保养一向很重视,中佐的配枪不应该是这样子。

虞啸卿说:“这是你团长的幸运枪,据说枪都指到脑门上了,硬是卡壳摁不下去。”

死啦死啦确实走了狗屎运,帝国陆军大学的真货被个假货砸死了,枪送给了虞啸卿,那枚臭蛋一直挂在他自己的脖子上。

“这枪我砸过,就摔在东岸,在你们回来的那天。”

“它见证了我的懦弱和无能。”

“现在它也成了我的幸运枪。”

虞啸卿的眉头舒展着,一脸的坦然,像是在说别人的事。深埋的耻辱被拉出来暴尸,明晃晃地摊开在面前。他的平静让我赧然。

那支南部被虞啸卿反复摩挲着,快盘出包浆了,我忽然发觉自己也许想错了。

虞啸卿有很多东西看不上眼,为此割舍了很多人和事,但不包括死啦死啦。

“他已经走了六天了。”

“团长肯定在跑着呢。”我看着散开的云雾说,“就冲着师座的五百他爬也得爬回来啊!”

天放晴了,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,氲出了暖意。一只红耳鹎落在树冠上耸毛。

我想起了什么,在口袋里摸索,抠出张皱巴巴的纸条,抚平了面转过去给他看。

那是从我爹小院里摘下的半阙对联。

虞啸卿的眼睛亮得刺人,脆弱使他变得迟钝,有什么东西悄悄撕开了他灵魂,露出了从不示人的柔软。他捂住了脸,把南天门的光关在了掌心。

——春鸟报平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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